锡坤

爱发电同名

【一百三十四】

孙露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,最后的这点时间外头怎么着也跟她没关系,她只专心研究自身能力这一件事。在不断的试炼和熟悉中,她无意发现了一个关于卡金的秘密,这个秘密对她来说或许有用也或许没用,所以在发现初期既不兴奋也不急于更进一步,即便这个秘密对她来说再有用那也是很后面很后面的事了。眼下,她经期推迟了。

原本有了心理准备再经历一次半死不活的一周,结果迟迟不见来。如果放在平时她会积极去看医生,现在嘛,大概也能预测是什么原因。时间不多了,她身上还绑了一堆的不定时炸弹,天大的事活着才有用。后来不记得具体是哪天了,吃饭的时候安迪少年忽然跟她提了一嘴“这几天送来的食材都不太好还少”。之后没过几天,二层通往三层以下的隔离门封闭禁严了,通讯也同时切断,其他一切看起来如常,氛围又隐约透露着怪异。船内广播,距离大陆还有3天……

白天无所事事,现在出门也受限制,本来船上的消遣就有限,新鲜劲一过更无聊。除了吃饭就是睡觉,哪来那么多觉可睡,精力正值满溢期的安迪少年开始了漫长的失眠之旅。孙露从一年多前至今都觉少,几乎没有安稳一整夜的时候,看着跟熬油点灯似的。这两人碰一起了,颇有点聊胜于无的味道。从那次之后,其实安迪少年是不太能跟孙露多说话的,总觉得心里有点虚,又说不清具体,奈何他睡不着还没事做。

除了睡觉和冥想,孙露大多都在餐厅和客厅之间的吧台处,要么喝茶要么静坐。她没安迪少年那么纠结的心思,看他走进走出来回转悠又一声不吭,莫名觉得像个好奇心重且怂的动物,在试探的边缘徘徊看着都替他着急。她是个成年许久的大人了,要适当给年轻人台阶下,所以没视而不见多久就招呼他一起喝茶了,一时气氛自然了很多。

他们聊了点关于自己的对方都不知道的小事,不痛不痒的那种,也没有刻意去提。之后聊多了,安迪少年甚至让孙露给他讲几个故事,孙露也讲了。有故事也有酒,他有点想打酒柜里那些酒的主意。

“有瘾?”

“也不是,好久没喝有点馋。”

“那不就是么。”

孙露站起来去拿了瓶香槟,只倒给他浅浅的半杯,安迪少年眼神瞟的却是柜子另一侧的威士忌。

“我酒量其实还行。”

“不用说的这么委婉。我是觉得你年轻,过早的消耗身体不好。工作之余能不喝就省一口。”她也知道他以什么为生,别的没必要提。

将将只够他一口的量,完了还回味的咂咂嘴,“那——长命百岁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?”

“当然没有,那都不体现在长短上。”

孙露避开了他的话头没去往下接。跟一个孩子在这事上论长短,不聪明。只要不出意外,他的年纪足够活着送走她。跟这样一个有着绝对天生优势的人,没什么可说的,谁年轻谁有理。

“下船了什么打算?”

“想办法回去。”

“回去?”

孙露重复了一遍,忽地一笑。

“回去挺难的。”

“那也要想办法。”

安迪少年只觉得她在嘲笑自己。

其实不然,孙露没那意思,她是觉得他有趣。上船不容易,航行也不容易,好不容易能到所谓新大陆却想回去,真的很有意思。

“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?”

闻言,安迪少年心中一惊。半晌,他没想在这事上说谎便只轻“嗯”了一声作为回答。

“挺好。如果顺利的话,事做完了我也回去。”

安迪少年侧脸看向她,她嘴角带着浅笑,十分恬静。他不知道这一刻她心中在想什么,也没问,茶烟隔在两人之间的这点距离比什么都遥远。他默默起身去水池清洗了酒杯放在滤水架上,转身回来要了杯茶。

有个以跳舞为生的女人,我不知道她一开始是不是出于喜欢才选择跳舞的。在我知道的那些时候里,我看她跳舞并不快乐,每场演出后她都躲起来大哭一场直到筋疲力尽。除了在舞台上的夸张表情外,我从没见她笑过。我想,也许跳舞对她来说非常痛苦也不一定,否则她怎么会一直一直那么哭。后来她病了,膝盖脚踝之类的我也不怎么懂,总之她不能跳了。其实没什么好遗憾的,她跳的舞不美,跟快开败的花似的,除了残败什么都没有。不能跳可能是件好事,在几年前她就已经不需要再跳舞谋生了,但在那之后她更没了生机,像是彻底被连根拔起了似的。我不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,或者是我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痛苦的活着,其实她也可以选择一了百了的。我真的不明白,也搞不懂。也许她好了病再回到以前那样就是最不痛苦的活法了,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女人。

孙露听着故事觉得耳熟也觉得平常。人,生下来活下去,顺风顺水的极少。不如意事十之八九,可与人言者无二三,能感同身受的,更是连一成都没有。

……

在距离航程结束登陆还有一天的时候,黑鲸号的动力系统忽然停转了。

为了明天迎接新大陆,安迪少年已经早早回房睡了。正喝晚茶的孙露仰头盯着天花板上忽明忽暗的灯,电流不稳似的能听见细微的翁鸣。脸上的神情冷硬,面前除了茶杯外还摊着一张全新的明信片,摘了笔帽的笔就在一旁搁着。

写?不写?

为这个她琢磨几天了。

不是因为内容。以她爱多想的性格来说,要对一件事从头至尾抱有乐观的情绪,几乎不可能。这一行的结果,她其实都没敢往后想,不敢想有没有解法,不敢想来不来得及。就经验来说,人强烈追求什么的时候,那东西基本上是不来的,而当你极力回避它的时候,它却自己找上头来。最坏的,她在心底已经把葬身之地选好了,就是那片真正的无人踏足的暗黑大陆。

告别的话不能掺假,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写。是乐观呢?还是据实抱着最坏的结果不留遗憾?剩余的明信片还有很多,从总数来看才刚开始,但她跟他之间真的不用那么多。

TOShalnark Ryuseih:

我有些话想对你说。

我爱你。你知道的。但毫无疑问的,你死后我也憎恨你。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改变这两个事实,即便你的死很大程度是我选择见证的。以你的聪明,应该早知道了只是不提。

命运同我开过一个巨大的玩笑,但从没开过我们的玩笑,从认识到最后我们都像故事一样好。我们之间差的好远,让很多人至今都最不敢相信的是,我们的情感从始至终没有掺杂和捆绑。好多好多适合的配对都做不到,我们做到了,我认为这是最适合你我的关系。

也许有一点你会乐于知晓。我能感觉到在我面前的你,有意无意的回避着一些本性,好像在模仿与我同样的人生。我觉得这样的你可爱,所以从不告诉你,其实不用摒弃任何的一点,就是你原原本本的样子,在我眼里可爱仍旧大于可怖。

如果你没有给我力量,我不会有其他非分之想。

但我不会后悔。

平生一顾,至此终。邂逅相遇,适我愿兮。与君一握手,衣袖三年香。

你为我做的事,换做任何一个比你更干净更道德的人,都未必做到纯粹。

谢谢你,喜欢过sonro,也喜欢过我。

对一部分人来说本该平静的夜晚,从动力停转的那一刻开始被点爆。在海面翻起巨浪之前,底下早已暗潮汹涌。

睡眠中的安迪少年只觉憋闷,身上的被子在无意识中被踢开很久了,他睡的越发不安稳。在一声巨响将他惊醒时,房间里静谧异常,空气里带着难以理解的粘稠和潮热。他很久没有过这种体验了,在盛夏的傍晚挤上一辆破旧的大巴,人挨人肉贴肉,即便门窗都开着,摇摇晃晃的也一点儿都透不进风。

客厅内空无一人,吧台收拾的干干净净。他环顾四周开始寻找孙露的影子,一开始只是无意识的叫她的名字,声音低的都不像是叫给她听,直到最后推开她的房门,名字的音节在里面荡了一圈后也无人应他。

他慌了。

换做平时只有他一个人在这房间里,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慌,但他有预感,这次不一样。储藏室跟平时一样,只有一个大箱子被打开了,里面是空的。她的房间也看不到任何异常,所有的东西都在原处未动。他找到一个包开始往里面装些值钱轻巧的东西。在酒柜前稍一犹豫,拿了一瓶塞进包里。正要离开时视线扫过吧台,笔盖折射着光有些晃眼。

他拿起笔下压着的明信片,虽然孙露的字迹他没见过,但这里也不会有别的人了。把上头的内容通读了一遍,安迪不自觉轻笑了一声,意味很是复杂。他没上过学,识字不多仅够日常使用,这上面有些话他虽然读不懂,但不影响他理解大概的意思。

原来她有喜欢的人。

原来,像她这样的人,在感情面前也没什么两样。

对一个死人念念不忘,令人作呕!

本想就地扔了,客厅座钟整点报时突兀的钟声吓了他一跳,再一看时,自己浑身的汗毛都差点炸了。

在明信片的空白处,大段的文字正在浮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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